编者按:云南省农业科学院开展了全院农科历史文化挖掘工作,通过深入挖掘建院以来我们不同历史时期的重要机构设置、重大科技成果创新、重大历史贡献、重要科技人物及历史建筑、历史古籍等,认真整理梳理我院农科文明的传承脉络,深入挖掘农科文化的丰厚底蕴,不断丰富与时俱进的农科精神,擦亮“云南农科院”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,使历史文化与农科文化相辉映,大力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,弘扬和铸就“追求卓越、创新创造、精益求精”的工匠精神,不断增强全院发展的文化自信,为我院各项事业健康快速发展提供有力文化支撑与文化引领。全院历史文化挖掘领导小组办公室专家组、工作组通过实地调研、访谈、征集等,将陆续刊载全院历史文化挖掘工作访谈录、专家传略、老照片(老图片)、征文等,以资记录。
我的父亲潘德明
潘丽云
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三年了,十多年来,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时会浮现在脑海里。父亲自己说过,他是学农的,就读的学校是云南大学农学院,53年院系调整,农学院园艺蚕桑两系调整到西南农学院,所以,他最后是从西南农学院(现西南大学)毕业的。
毕业后分配到云南省农业试验总站工作。该站先是在昆明西北郊的大普吉的大塘子村。听我父亲说过,单位名头大,叫试验总站,其实人很少,干部职工加起来,就十多人,他当时的同事,有赵丕植赵伯伯,李爱媛孃孃,詹广贤,管国安叔叔等。后来又迁到北郊蓝龙潭,与从重庆迁来的西南农科所合并,改名云南省农业科学研究所,人才多起来。单位后来又迁到桃园村,十多年之后又更名为云南省农业科学院,这个名字一直沿用到现在。这样看来,农科院的源流就是两处,一处是云南省农业试验站,一处是重庆来的西南农科所。西南所人多,科研设备也多。我父亲潘德明在农科所园艺系工作,也就是现在的园艺所,一直到退休,可以说,他是个一辈子从事农业科技工作的人了。
从我记事起,父亲在家的日子就很少,经常是下乡,指导农民种果树,治病防虫,或是进山收集资源,采集野外资源标本,或是省外出差开学术会。就是回到家,也是伏案写文章,写实验报告的时候多。他先后做过的工作,有在昆明龙泉公社,曲靖马龙县,宣威县的各公社蹲点,进行梨,苹果高产栽培技术推广,研究苹果,梨矮化砧,为此,他还大胆让一位临时工到白鱼口引进矮化砧木榅桲,引进榅桲后开展的大规模扦插,扦插成活后即开展矮化苹果的嫁接及其相关研究。当年的这个临时工,后来经自身的努力发奋,成长为研究员,他就是后来在植保所(现在的环资所)承担课题主持人,独当一面,做出很大成绩的陈宗麒老师。说起榲桲的引进,当时还有桩趣事,陈宗麒当年乘滇池轮船到白鱼口,找到赵碧云(好像还是我家亲戚)剪截好温桲枝条一大捆,然后第二天一早搭乘白鱼口拉煤的大卡车(乘坐在车厢上)来到昆明,因携带一大捆榅桲,不方便转乘公交车和还需步行走好几公里路程,只好找了个三轮车回到单位,当时人人看见他都发笑,因为他整个脸全被煤灰染黑了,只剩眼睛还在转,好像是,在桃园村的地面上,突然冒出了个非洲黑人,引得众人发笑。三轮车费17元,当初财务室觉得一个临时工打车不让报销,后来,我父亲发脾气了,将单据扔给财务,据理力争,17块钱才得以报销。这从一个方面,说明了我父亲在培养年青人方面,也是非常热心的。倘若父亲地下有知,当年在他课题里做临时工的小青年,成长为研究员了,会有多么高兴呀。
在他主持承担猕猴桃的研究工作中,对云南野生猕猴桃种质资源进行广泛地收集,并整理保存和发掘优质猕猴桃资源种类,进行区试等,在这些领域都取得了很多的成果。
我父亲勤于动笔,他常将工作的成果和心得体会,大多发表在当时的《云南日报》,《云南农业科技》等刊物上,这些报刊杂志,原来都有保存,后来几经搬家,弄丢了,可惜了。不过,在评定职称的申报材料中,何时何刊发表,都登记得有,应该都能查得到。
临近退休的前几年,我父亲的主要工作就是猕猴桃的引种驯化,查找亲合力好的野生砧木,研究不同组合的花期相匹配,为大面积推广做准备。当时他还考虑到为工业制罐,榨果汁的问题,为此,他与当时的省轻工局,林业厅合作,在昆明金殿林场种了六十多亩经多年筛选出品质优良的猕猴桃,硬果肉品种和鲜食品种。
为云南广大山区寻找合适的林下果木,帮助山民脱贫致富,我父亲经过多种果树筛选,最终选定猕猴桃对于云南高原山区有着很强的适应性和经济价值。 猕猴桃营养丰富,耐病虫,即使管理粗放一点,也有不错的收成,是山区农民脱贫的好品种之一。最初猕猴桃未被大多数人农民所认识,都不愿种,我父亲就先从自己的老家,富民县款庄乡做起,发动自家亲戚朋友种植,农民都是眼见为实,看到种植猕猴桃确实给大家带来利益,就愿意种了。到现在,款庄乡已发展成为远近闻名的猕猴桃之乡了。种植猕猴桃,成了当地脱贫的一条路子。现在,满大街都是猕猴桃出售,我就想,这其中,或许就有我父亲做出的一点贡献吧?现在回过来看,我父亲当时所用的方法,与现今政府提倡的精准扶贫,竟然如此不谋而合,他们早在几十年前,就自觉地在身体力行了。科学工作者,用自己所学的东西,诚心诚意,帮助人民脱贫致富,而无怨无悔!我认为,这就是我父亲他们那一辈的农业科技工作者最可贵的品质。
我父亲也善于发现人才和引进人才,引进了张文炳夫妇到我院园艺所,为云南的果树事业发展也算是一种贡献。我父亲做事认真,一丝不苟,能因地制宜,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解决生产上的问题,深受生产一线的农户欢迎。他在《云南农业科技》发表的文章,影响甚至波及到省外。我记得有一次,大概是一九八六年秋天,我们家收到一个小木盒包裹和一封信,是从辽宁省灯塔县音得牛村寄来的。木盒里,装着两支人参,信上说: 尊敬的潘老师,我在《云南农业科技》上看到你写的山地苹果栽培管理,照着做,获得了丰收,心里高兴。为表达感激的心情,特寄上两支今秋刚收获的山参,给你补补身体,好为我们农民研究出更多的致富之路,以及解决果树栽培管理中的技术问题和方法。
因为这封信的寄出地名特别,所以到现在还记得清楚。
我想,一个农业科技工作者,能得到农民这样的赞誉肯定,一辈子的辛苦也算值得了。
父亲知识面广,借鉴古农书方向,也很有心得。譬如,他常常跟我们提起的果树移栽保证存活的问题,就会说: “这没什么,古人早就总结出来了: 移树无时,勿使树知,多带宿土,记取南枝。”他说:这几句话,最重要的是“勿使树知”。他强调说:“要让树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移栽,最好就是在树休眠期进行。不单单是移栽,嫁接也是一个道理,要在树芽未萌动时进行,成活率就高”。他将一些果树栽培技术讲得通俗易懂。所以,给我印象深刻,直到现在,几十年过去了,我都还清楚记得,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。
我父亲的动手能力很强,特别是一手高超的嫁接技术。经他嫁接的花木果树,成活率都很高,他说这是搞园艺的基本功。
父亲晚年多病,回家上下楼都很吃力,很多美好的设想都没办法去实践了,他常感叹:“不甘心呀!”他常常自言自语地说 :“年轻时候,干得动的时候,不让干,让我到海埂农场栽秧放田水。现在条件好了,可以做工作了,身体又不行了。”
有一天,下班后,我回家看他一个人搬了把藤椅,坐在阳台上养神。见我回来,很兴奋地对我说:“我在想,猕猴桃中有个红花品种,花期长,果型适中美观,可以作为观赏盆景来开发。要用大盆,移栽后整形,挂果后留存的时间长,观赏价值高。名字我都想好了,就叫:硕果丰枝”。因身体条件实在太差,他这个硕果丰枝,一直停留在构想中,一直都没搞成。
有时我就想,他晚年一身病,或许是年轻时经常下乡积劳成疾,不注意身体累出来的?加之过去生活条件差,又没有保健意识。我父亲他们这一辈的人,或多或少,都有这样的情况吧!